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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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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楠木停在街頭,迎面路過的人好奇側目,眼前已不是熟悉的路口,腦海裏原莎莎的話像彈幕重覆閃現。

喜歡他是很丟人的事情的嗎?林楠木問自己。

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矮小的居民樓,鑰匙插進孔裏擰了兩圈都沒開開,最後被人從裏面拉開。

林立新聽到鑰匙孔的動靜,從貓眼裏看到是林楠木,“你在幹什麽,連門也不會開了?”

那兩碗面條還擺在桌上,林立新盛了碗幹凈的,盤腿坐在沙發上吸溜,“你剛剛幹什麽去了?那碗飯給誰的?”

原莎莎那碗面已經坨了,色澤看起來並不誘人,林楠木秉著不能浪費糧食的美德,把兩碗都掃蕩進肚。

林立新邊咀嚼邊說話,“真想知道你們女生怎麽想的。”他咬斷面條,嘆口氣,“女人心海底針吶。”

林楠木沒接話茬子。

他嘰裏呱啦,“我請黎璟喝奶茶,她拒接,我送花,她不要。你說說還要我怎麽辦,追個女孩咋這麽難。”

“林立新,你要是錢多就上交,家裏窮的揭不開鍋你還在外頭裝闊少爺。”林楠木冷冷地打斷。

林立新老實了會,過會悠哉悠哉說:“我覺得我有必要跟你好姐妹學,直球出擊,她被拒絕後見面不尷尬嗎?”

林楠木放下筷子,兩眼直視他,慍怒毫無遮攔地爬上臉。

林立新擡額,“我說原莎莎,沒說你。”

“啪!”林楠木把碗重重放到桌上,沒了胃口,“林立新我今天心情不好,你要再說話沒個把門,信不信我揍你。”

林立新筷子一沒拿穩,掉到地上,看著林楠木擼起的袖子,自覺閉上嘴,倒不是被嚇的。

小時候姐弟倆沒少掐架,大概是血脈壓制,他也見識到有人動起粗,不是用牙啃就是用指甲抓人。何況林楠木真幹起架來沒形象,蠻力十足。

很久沒見過她說話這麽沖,林立新小聲問,“你跟原莎莎……”他想問吵架了?但這麽護短也不像是,斟酌半天沒憋出詞。

林楠木洗好碗,穿上外套換鞋出門。

“你晚上回不回來了?”林立新在後面追問。

“不回來!”

林立新端著面碗站在陽臺窗戶邊喊,“我怎麽吃飯?”

林楠木騎上自行車,像支箭簇一晃沒影了,“喝西北風。”

……

林楠木摘了手套開始在攤位前忙活,下午四點還有個發傳單的兼職,她等人少了才出發去廣場那邊匯合。

冷玉珍把自己的圍巾讓她戴走,又看了看她的手,“今年沒長凍瘡?”

“沒。”林楠木晃了下她的毛絨手套,“好好註意了,有塗護手霜。”

冷玉珍一直擔心混在市井的女兒太糙,沒有女孩子的樣子,冬天凍手凍腳,手背長黑紫色的斑塊。

她做母親的也註意到,林楠木也漸漸愛美了,平時出門都不帶照鏡子,怎麽糊弄怎麽來,現在不僅懂護膚,人也變得愛幹凈。大冬天衣服洗的勤,身上還有香水味。

“噴香水了?”

林楠木不置可否,“原莎莎送過一瓶。”

冷玉珍是過來人,心裏跟明鏡似的,對女孩子愛美沒過多幹預。看著頂著寒風騎遠車的背影,她掏出記賬本和筆,坐在油膩膩的攤前數錢,自忖著新年給林楠木添件新衣。

發傳單的地方在一家新開業的商超門口,大廈高聳入雲,建築宏偉氣派。

來發傳單的人年齡不等,有三十左右的婦女,也有附近的高中生。三十多歲的女人風塵仆仆,說最近有哪在招工。

“什麽活?工錢給的多嗎?”林楠木問。

女人頓了頓,上下掃視她,看是個未成年的黃毛丫頭,“西邊搬磚的活,你還小幹不來。”

她繼續跟旁邊中年男人閑聊,“工地太累人,但確實比這賺錢,我幹一天歇幾天都有點吃不消。”

風卷雲舒,陽光微弱。林楠木自個在前面的馬路發完了傳單。

年前都在打工趕場,日覆一日,時間不急不緩走到除夕前兩天。

按照約定,當初幾人說好去滑冰,林楠木看著□□聊天界面,記錄停在寒假第一天,之後是她單方面的道歉,原莎莎並未回覆。

頭像灰暗,她這幾天沒上線。

林楠木往下翻著好友列表,切回小號。因為這個號沒加過人她打算註銷,看到一條新消息,她納悶的點開,一句話直入眼簾,一下攥住了她的呼吸。

“我通過了你的好友請求,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。”

她這才想起秋天的時候她註冊的小號,給付楸發去了好友申請。加上好友快兩個月了,她並未發出新消息。

加上了一句話不說,是不是不太禮貌。

林楠木點開自己的主頁,反覆看來看,確定看不出來是她,猶豫再三發了個“你好”。

然後手忙腳亂切回大號,把兩個號關聯,像做了虧心事,呼吸不暢。

快到下午四點,黎璟發來消息問她出門了沒。

林楠木知道原莎莎並不想看見她,是她隱瞞在先,做好該做的,至於對方什麽時候原諒,她了解原莎莎的脾氣,這得需要時間。

-楠木的椅:對不起,黎璟你幫我跟大家說聲抱歉,家裏有事我去不了了。

-楠木的椅:別等我了,你們玩得開心。

黎璟秒回:什麽事?需要幫忙嗎?

林楠木打著字,黎璟發來第二條:你是要回老家嗎?沒事,我幫你跟他們說一聲。

她發了個謝謝。

後天就是除夕,街上張燈結彩,喜慶的福字隨處可見,商店裏放著迎財神的音樂。今天就是最後一天兼職,明天或許可以睡個懶覺。

但也只是想想,她還要在家幫忙,新年前總是忙碌累人的,重活又壓在她身上。

這次要重新分地方,林楠木和中年女人分到一塊,她跟在後面低頭走路,到了才發現是個□□。

後街就是人民公園,人流量很大。而發傳單的地方就在溜冰場外,林楠木語無倫次,想要問有沒有願意跟她換,一個黃色的東西就伸到她面前。

中年女人穿好玩偶服,手裏的頭套晃了晃,“你的。”

趕上過節,要求穿規定的服裝,林楠木連忙穿戴好,早早扣上頭套,這一身對她來說無疑是及時雨,她舒了口氣。

可達鴨厚重的腦袋被人敲了敲,“現在就戴上你不嫌悶啊?”透過眼睛的位置,她看到女人關切的臉。

林楠木擺了擺手,抓著傳單一張張發給過路人,這只可達鴨開始認真賣命的工作。

事實是林楠木想多了,娛樂場地這麽大,她發傳單累的暈頭轉向,跑來跑去並未註意到熟人,連和她年紀相仿的高中生都少見。

大多是低年級的小孩,她放下心。即使是冬天,在不透氣的玩偶服裏也悶出汗來,休息的時候她連灌了兩瓶水才緩過來。

叉著腿坐在地上,冷風吹在熱的發紅的臉上很舒服,汗落她打了兩個噴嚏。

天空飄下細雪,她坐的地方是卡丁車的出口,出來的小朋友看見可達鴨的頭套,伸手想要。

“只能玩一小會,姐姐還要工作。”

頭套又沈又重,家長陪同讓小孩摸了幾下,就還了回來,小朋友看著她又變成了可達鴨,臉上洋溢著童氣的笑。

剛戴上還沒適應,林楠木又摘下呼吸了兩口新鮮空氣,絮雪落滿身,睫毛上掛著水珠,她伸手抹幹凈濕漉的臉。

刺耳短暫的電鈴宣告一輪游戲結束,身後的門像開閘,絡繹不絕的人群洩洪般湧來。

林楠木手中的傳單被撞掉了,玩偶服笨重,她扶著頭套還沒彎下腰,忽地一個人撿起遞給她。

“謝謝。”玩偶服裏傳出悶悶的聲音,絲絲縷縷的光亮從眼睛的空洞裏漏進來,她看到穿著灰衣服的付楸。

身隨心動,憨態可掬的鴨子無處可躲。

倉促之間,裴風拿著相機摁了幾下快門,“好傻的鴨子。”他欣賞鏡頭,拍了拍林楠木的腦袋,“說錯了,挺可愛的。”

林楠木捏著接來的傳單,一角似能感受到付楸殘留的餘溫,外面的偽裝像被層層剝去,她想找可以潛形的地方。

相反的是,這群年輕人並未註意到沒走遠的她。

裴風在跟原莎莎搶相機,“笨蛋,你拍的照片沒一個正常角度!”

林楠木安靜聽著,見原莎莎笑得開心,她松了口氣,站在不遠處悉數聽談話。

“下雪了。”

“這個鋼鐵俠好帥,幫我拍張照。”原莎莎理了理頭發。

裴風厚臉皮擠過去,“我也要拍。”

雪景裏三四個高中生搶占中心位,花樣百出各不相讓鏡頭。付楸站在槐樹下,另一只可達鴨給他遞去一張傳單。

他從吵鬧中擡頭,幾只黃燦燦的鴨子走過,他的視線不在意亂掃,看到有一只幹活不積極,半天沒挪走。像被監工發現,駐足的黃影身形一閃。

林楠木跑走了。

身邊人還在鬧騰,相機被搶來搶去,付楸低頭看了廣告單,雪水融化浸濕大片。裴風叫他來拍照,黎璟惋惜道,“林楠木沒來,少一個人。”

“她回老家了嗎?”一直沒說話的付楸問。

黎璟:“是啊突然就走了,之前也沒說要回去。”她看向身邊人,“你知道她什麽時候回來嗎?”

原莎莎比的剪刀手僵住,不自然的扯動唇角,丟下一個不知道。

聲線難掩蓋的失落,大家齊齊看向鏡頭並未察覺,瞬息間摁下快門,少年人青春無畏的笑容定格在這一秒。

-

臨近年關,路燈下掛著紅燈籠,迎接返鄉過年的打工人,哪裏都是闔家歡樂燈火可親。

冷玉珍在家祭拜先祖,紅桌裙上盤子盛著貢品擺了一排,兩側的蠟油往下淌,供桌被堆得嚴絲合縫,誠意十足。

不動貢品不碰椅子,是上貢的老規矩。“來請老祖宗吃飯了。”冷玉珍碎碎念,倒了些白酒。

林楠木輕手輕腳到供桌旁,剛拿起三根香,冷玉珍嗔怪說香拿錯了,“人忌諱三長兩短,香忌諱兩短一長。”

林楠木連忙改正,在墊在上磕了一個頭。冷玉珍小聲念著,“新年順遂,家人平安……”

“保佑我的兒子女兒,學業有成,林立新高中狀元……”她闔著眼,“心想事成,圓圓滿滿,新年紅火。”

林楠木跟著冷玉珍點香磕頭,冷玉珍把頭埋到墊子裏,三秒、四秒沒起來,女人輕聲念著,“請老祖宗多保佑我家林楠木,心想事成,圓圓滿滿,請多保佑我家林楠木,多給她福運……”

冷玉珍活了半輩子了,每次燒香拜祖心願都留給自己的孩子,她對自己的後半生無欲無求,唯有一雙兒女。

林楠木眼眶紅潤,也俯下半天沒起,她心裏默念著,“請保佑我的家人。”她只求了兩個,一是願爺爺跟冷玉珍身體健康。

她想到了付楸,如果有幸還有運氣,請將福澤恩賜分給他。

未功行圓滿的小妖不再期待對影成雙,只祈求他一生平安,無災無難。

夜空中升起煙火,天空炸開幾朵絢麗的花,火花點亮屋裏,璀璨四射的光劃過人的臉頰,日月可鑒,她是世間虔誠的信徒。

林楠木吃完飯下樓扔垃圾,外面的鞭炮此起彼伏無間斷,耳邊炸響,她仰頭觀賞煙花,萬家燈火。

辭舊迎新的團圓夜裏,她一人看著時針劃過零點,鐘聲敲響:

“付楸,新的一年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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